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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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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夏泱泱看宗景袖子寬大, 不便幹活兒,就解了身上襻(pàn)膊兒,遞了過去。

“有點兒濕, ” 她說, “小師父別嫌棄。”

宗景把那襻膊兒接到手裏, 微微一怔,便乖順地把那襻膊往身上系。可他顯然沒用過這樣的東西,在身後打結的時候,不太順手, 越是著急越是窘迫,原本白凈的臉上泛起紅暈, 連脖筋都微微凸起。

夏泱泱上手去幫,那宗景脖子一縮,還稍微躲了下, 但帶子已經給夏泱泱扯在手裏, 他又沒法說話, 只好任夏泱泱擺布。

他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, 身形剛剛長成,夏泱泱把襻膊束在宗景的後背, 又緊緊收了收。她覺得手底下,正是介乎少年和青年的那種勁道和富有彈性的手感。不似成年漢子,剛硬得仿佛能劈山鑿河;又不像少年, 軟軟糯糯,掐起來,骨肉皮好像都是分開的, 整個人都好像流質。

夏泱泱系得慢了些, 剛系好一個結, 就繞到宗景面前問:“緊嗎?可還勒得慌?”

宗景動了動手臂,夏泱泱就又把那結松了,重新系了一個。手指頭不小心碰著宗景白皙的胳膊,他就跟被蜇了一般。等這帶子系好,宗景的耳朵已經變得粉嘟嘟的,就像擦了胭脂。

他細皮嫩肉,人又羞赧,但幹起活兒來卻不含糊。可手長腳長,三五下,居然就把這房頂子全都用茅草給鋪好了。

夏泱泱眼睛一亮,張了嘴巴,不禁咂舌——這要是她自己幹,還不得弄個兩三天。

這活計幹完,其實也不過上午。白雲寺那幫和尚算盤還是沒打好。他們在那家做了法事,再去鎮上采買,宗景就算錯過法事,可是還能在天黑到時候趕到山下。

他把那襻膊兒拆了下去,放在手裏,已經是被太陽曬幹了。

夏泱泱一瘸一拐地從小屋旁邊兒裏走出來,往他身上塞了兩個饅頭,又把灌好清水的水囊給遞了過去。

“多謝小師父。若不是小師父,我可真不知怎麽才會呢。”

宗景搖搖頭,又點點頭。他大略是餓了,接過水和幹糧,雙手合十謝過,便離開了。

屋頂有了遮擋,夏泱泱睡得也好了些。她的腳沒有真的崴,過了兩天,到了該取傘的日子,就去山下傘匠那裏去取傘。

傘壞掉這事兒,還真不是編的。那天下雨路滑,夏泱泱不小心摔了一跤,那傘骨便斷了一根,傘面也有些破損,就給了山下一個面善的老傘匠修。

可她沒想到,那面善的人,卻擺了她一道。

到了山下時,就沒看見之前的攤子,又跟旁邊兒的人打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。不過米鋪的夥計在夏泱泱買了一小袋米後,倒是給她指了那人的家在何處。

此時夏泱泱已經心道不妙,等敲了那人家門幾下都無人應答,旁邊的鄰居倒是開了門。那婦人垂著眼皮,看夏泱泱的眼神兒頗為同情:“姑娘你就慶幸自己不是先交了錢,才把傘給他修。你都不是第一個來找他的了。我們也不知他跑哪兒去了。我看他愛賭倆小錢,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錢跑路了。”

夏泱泱跟這婦人道了謝,心中忿忿然——大家都是窮苦人,又何必誆騙窮苦人。可這事兒偏偏這樣,越是窮人的錢就越是好誆。

夏泱泱小臉兒通紅,抱著自己剛買的一小袋米,找個沒人的角落,掏出荷包看一看,裏邊的銅子兒卻不夠買把新傘的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氣,不由感嘆——這人間滋味兒,還都是讓她嘗遍。上兩個世界就算以為自己窮途末路,也未曾連把傘都買不起。

那宗明家裏人叫原主出來的時候,並沒有給她多少錢。但是日子總還要過,夏泱泱在村裏接了點兒縫補漿洗的活兒,就打算回山上去。

到山腳下的時候,她碰見個人,也在往山上走。身上穿著白雲寺的僧袍,可卻留著頭發。雖說都有頭發,可這人跟宗景不一樣,周身一股戾氣,長得也有些兇。夏泱泱知道這是白雲寺的俗家弟子,跟他點了點頭,就繼續往山上走。

可走著走著,夏泱泱就覺出不對勁兒來了。

那膀大腰圓的漢子,卻偏偏亦步亦趨地跟在夏泱泱身後,走了半天,還沒從她身前走過去。那腳步碾在石階的砂石上,聽起來格外刺耳。

這時候已近黃昏,天氣驟然變涼,下山時啾啾啼鳴的鳥雀也已經歸巢。夏泱泱耳邊除了這腳步聲,就是風吹動樹冠的聲響。

她加快了腳步,那人竟然步子也快了起來。夏泱泱潮乎乎的手抓緊了米袋子,後背一身冷汗,祈盼那人既然是這山上的俗家弟子,不會有什麽非分之想。

可她不曉得,這個人名叫李三。原本就不是什麽正經人,在鄉下偷雞摸狗,欺辱女子,後來惹了惹不起的,才吃了官非。他又怕被抓進去,便連夜逃到白雲寺裏,捐了田產,當了俗家弟子。

他本來安分了一段日子,但是風頭一過,便又心中癢癢。路上遇到夏泱泱,看她細皮嫩肉,駿眉修眼兒的,頓時口水直流。色心既起,就跟在她後邊,又覺得她走路也好看,蓮步輕擡,能看見那小巧的鞋底子,簡直就是在勾引他。這李三越跟就越心頭躁動。

眼看到了半山腰,夏泱泱的小屋已經顯露了行跡。她暗暗思忖,若是那人跟著她進了屋,把門一堵,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她念及此處,心裏便定了主意,幹脆不回屋子,奔著白雲寺去。

原主人窮,連鞋底子都薄,夏泱泱走得腿腳酸軟,眼看白雲寺在望,已經是鬢發散亂,香汗淋漓。可李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越是臨近寺院,腳步也越快。

到了靠近寺院的一片林地時,李三幾乎追上了夏泱泱,伸手就去捉她的袖子。

夏泱泱急得大聲呼喊:“救命啊!快來人啊!” 她可不想把自己折在這兒。這歹人一臉橫肉,她雖不願受辱,可更怕那人先x後殺,把自己弄死在這裏。

“啊!那不是宗景!” 夏泱泱突然喊了一聲,“宗景!”

這一下,把那李三唬得一楞,夏泱泱借機踹了他要害一腳,便往前跑。

就在這時,夏泱泱瞧見白雲寺那邊小徑上似乎真的有人過來了。

待那兩人走近,原來正是宗明和宗景師兄弟倆兒。

他們已經從鎮上返回,宗明正想去夏泱泱那處,勸她回去。前一天人多嘴雜,他不方便多說,到現在才得了機會,去找夏泱泱。他素來跟宗景親厚,便帶著他一起去,也省得別人多想。

誰知,剛出寺不久,就看見夏泱泱如此狼狽地跑過來。

宗明心頭一緊:“怎麽了?”

夏泱泱淚眼朦朧地看著宗明,又瞧了一眼宗景,斷斷續續地說:“那個人……他……”可是她又哭得說不下去了。

她鬢發散亂,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,連嘴唇都泛著白,頭發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。

見她如此,縱然宗明腸子不怎麽拐彎兒,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。

雖說修佛的該摒棄七情六欲,可宗明到底還是人,一下子怒火中燒,質問李三:“你可是要非禮這位小娘子?”

“我?非禮?” 李三攤開手臂,對著宗明笑了笑,然後他朝夏泱泱走近一步,眼中卻露出一絲兇光“這小娘子膽子也太小了,我也上山,她也上山。我怎麽知道她為何無端端就跑了起來。大概是我李三長得醜,你看,向你和宗景這樣長得端正的,這小娘子一看見,不就直勾勾地跑過來了?”

他說完,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兩聲,油膩得都快滴出來了:“不信,你問那小娘子,我可碰著她一根兒頭發絲兒了?”

夏泱泱下山時,才發覺被那修傘的卷了錢去,回到山上卻又碰到這等厚顏無恥之人,簡直被惡心的想要嘔出來。

可那宗明還真是個實心眼兒,問她:“他說的可是真的?”

夏泱泱淚眼婆娑,用袖子掩面,只是哭泣,卻不說話。

宗明便說:“你倒不如不要在這山上,還是回家去吧。我再修書一封,家裏人知道了我的想法,就不會為難你。讓你回去,再擇人家,好好過你的日子。何必要在這邊擔驚受怕?”

夏泱泱差點兒被這人氣笑了。好歹她不是原主,沒有打算在這棵樹上吊死,不然非得被氣吐了血不成。

“婆婆已經趕我出來,叫我說,無後為大,說我不同你圓……圓……” 夏泱泱面色泛紅,咬了下嘴角,結結巴巴地說,“……圓房,就別回去了。”

那李三站著一旁,見他二人說話,便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,隨便施了個佛禮:“既然二位在這兒聊家常,那我就先行一步了。”

宗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,微微地皺了皺眉。

李三從他身邊走過時,不小心一個趔趄,栽了個狗啃屎。宗景彎下腰,扶了他一下,那李三得意地拍了拍他的手:“看,還是這啞巴師弟有眼力。”

宗景看著他消失不見,才走了過來,掏出隨身帶石板寫:“回去找住持。”

宗明面露難色,他並不想把事情鬧大,也不想讓人人都知道他有個童養媳等在寺外。在他心中,夏泱泱若是回家便什麽事兒都沒有了。

夏泱泱看了他一眼,逆來順受地點了點頭,帶著哭腔說:“既然郎君這樣說,那泱泱這就回去了。”

宗景看著她手裏緊緊攥著的米袋,上邊破了個小洞,白色的米粒從口裏掉出來,撒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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